那個關於戰爭的人
基爾你知道嗎?在這世界上,沒有甚麼是亙古不變的,只有想改變、及不想改變。
那個不能被改變的東西──就是心啊。
01
基爾伯特懶散的躺在家中紊亂的沙發上,電視播映著自己毫無興趣的烹飪節目,路德維希不久前罵過自己不要浪費電、別亂買東西,拜託你,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間。
這些乏陳可善的事項基爾伯特能在一天之內聽自家弟弟唸三遍以上。
電腦還開著,播放著古典音樂,基爾伯特並非對於蕭邦特別有興趣,不過每天都聽著某人在鋼琴房彈想不耳熟能詳都難。
真是和平。
他對著天花板打哈欠。
總覺得連屋外的雲也飄的懶懶散散。
想沉沉進入夢鄉時從沙發上掉落(或說是被踢落)的遙控器發出聲響,打斷了基爾伯特即將入睡的思緒,睡意全消。
他起身並嘖了一聲,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走近電腦連程式都還沒關掉就拔掉總電源,房間頓時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除了自己的心跳及呼吸聲,其他物品安靜的像進入睡眠。
彷彿剛才的嘈吵聲不存在,基爾伯特不禁感嘆科技的進步,基於人性的徹底,忽冷忽熱,一切都像場夢似的。
雖然沒有睡著,大夢初醒的感覺仍是襲上他的心頭。
明明很安靜。
基爾伯特的耳畔仍是有一堆聲音在徘盪。
「嗚哇吵死了…,明天叫west把電視換掉。」就算不久前才剛買,網路上特價時自己毫不猶豫的按下購買鍵。買回來的結果當然是被大唸一頓,之前那一台順理成章的到了羅德里赫的家,聽說伊莉莎白也是毫不猶豫的將它用平底鍋敲壞就是了。
基爾伯特煩躁的搔了搔紊亂的頭髮,他拿起電腦旁的家裡鑰匙,看了眼時鐘,時間是午後兩點二十五分。
他勾出笑容。
我知道哪個地方最適合安靜的睡覺了。
通常歐洲人喜歡在燥熱的中午之後睡場舒服的午覺。
德國人是、義大利人是、法國人是、匈牙利人是,當然,奧地利人也是。
沒有喧囂,一個看不出任何改變的地方。
02
雖然很近,基爾伯特仍舊用盡了全力奔跑。
他知道被發現的下場有多麼悽慘,可他仍然這麼做了。
男子漢無二不成三,有一就有二,堅持到底不放棄可是身為一個帥哥的標章,基爾伯特笑起來,挑戰極限的快感大概就是現在這樣。
午後時分的陽光沒中午那樣火辣辣,挨著山頂的光芒仍舊烘了他一身汗,基爾伯特繞過大門,他在嘴邊咒罵搞什麼東西,房子哪時候變這麼大間…,並一邊尋找能夠翹進去的敞開窗戶。
幸運的,他推開一扇忘記上鎖的窗,被精緻的窗簾布掩蓋住的房間正是他要找的地方。
少掉了偷偷的尋找的步驟,基爾伯特笑顏弧度更大。
百年來從未改變的房間擺設。
唯一換過的只有那台老舊的鋼琴,底下還被自己畫過「基爾伯特大人來也」的塗鴉,被時間無情的流逝給強迫的變了音調,再也彈奏不出悅耳的音樂,他還記得鋼琴主人當時難見的悲傷神情,當時自己是本想好好安慰的,只是怎麼也想不到會變成拉著對方的臉頰哈哈大笑。
新的鋼琴仍舊是黑色的,一塵不染的表面足見主人寶貝它的程度。
這傢伙…只對女人跟樂器溫柔啊他。基爾伯特不滿的嚅喏幾聲。
果然很安靜。
良好的隔音設備讓裡頭的聲音傳不到外界去、外頭的聲音也進不到裡面,基爾伯特可以同時享受靜謐的環境也不怕打呼聲會被伊莉莎白給發現。
他愉悅的笑起來,將鋼琴椅上的坐墊抽起,雖然要睡人家屁股坐過的東西很不爽啦,但是又不能出去拿抱枕進來睡,只好將就點了。
基爾伯特挑了個不會被陽光刺傷眼的絕佳位置,放下坐墊,舒適的躺下來。
很快的睡意襲上眼簾,夢鄉正一步一步侵蝕基爾伯特的意識。
不出五分鐘,基爾伯特睡的安穩。
03
羅德里赫在床上翻來覆去,明明在這時候總是能平穩入睡的,並在下午三點半準時起床,能讓自己在整理完床鋪後去琴房。
難不成是午餐吃太多?不,羅德里赫在心裡搖搖頭,他總是定時定量,就是伊莉莎白要多塞些食物給自己也吃不下;還有什麼事情沒處理嗎?不,再一次的否定了這個問題,如果沒處理完就不會吃午飯了。
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煩躁的思緒讓羅德里赫皺起眉頭,他不認為今天有熱到連睡都睡不著,他嘗試把外衣脫掉,留了件單薄的襯衫在身上,羅德里赫躺回床上,枕頭凹陷的程度是平時的一倍。
他閉上眼簾。
明明很安靜,卻彷彿有無數個不同的聲音同時竄入自己的耳膜,異國的歌曲、語言,甚至是戰爭時的聲音,槍的聲音,刀鋒和刀鋒摩擦的聲音。
子彈劃過皮膚的聲音。
羅德里赫再一次睜開雙眼。
冷汗淋漓他佼好的面貌,用力的吸氣、吐氣,肺泡的擠壓的疼痛。
…已經很久不曾這樣了,怎麼今天又來。
羅德里赫感到暈眩,他按摩自己浮腫的雙眼,不安的情緒在某處孳生,這使他決定不再休憩。
前往琴房的腳步相當堅定。
04
基爾伯特要是醒著,肯定會對自己說:「也太久違了,這位朋友。」
名為戰爭的朋友。
那些關於戰爭的人、事,甚至地方。
基爾伯特想起太多荒唐,俾斯麥的容貌烙在他的眼前,威廉二世那副自傲的神情,呼喊著日耳曼人萬歲的語氣自己也曾模仿過。
戰爭。
土地,人民,權力,種族,統治心態。
明明都不足以構成械鬥的理由的,卻被冠冕堂皇的謊言包覆,如顆被美好糖衣包裹的藥,總有一天是會上癮的。
我們明明都知道,所有的事物都會消逝,人類、大地、雨水、熱度、海洋、天空,沒有什麼是亙古不變的,無垠的天地總有一天也會被什麼給湮沒。
我們老是活在現在,卻從未眺望將來。
希特勒的小鬍子,基爾伯特甚至因為這樣而怨嘆自己從未成長過,他記得諾曼第的壯烈,真的,那個被血染紅的海景如今他還記得,那麼美麗而殘酷的風光。
為什麼呢?
明明就是同樣的物種啊,我們都是「人類」不是嗎?為什麼要互相傷害?彼此都會疼痛啊,心跳什麼的,疼痛的會被撕裂啊。
我真是恨透了戰爭,就跟我恨你亦同,基爾伯特,你知道嗎?我恨你。
基爾伯特記得伊莉莎白的哭喊聲,他第一次聽見,而他深信再也不會有第二遍。
真是令人難受的夢。
他難耐的扭動了身子。
「笨蛋,你跟著哭什麼?」
最後他夢見那個人的身影,全身傷痕累累的模樣實在滑稽的讓自己大笑出來。
有夠笨拙的,溫柔啊。
05
羅德里赫輕輕的打開琴房門,動作緩慢的自己也嚇了一跳。
踩在紅地毯的腳步依然輕盈,進入琴房後心情居然鬆懈了許多,真正安靜的氛圍讓他微笑起來,果然只有音樂才是最好的朋友。
走到鋼琴前,看著空蕩蕩的椅子,羅德里赫思考自己難道有把坐墊拿去洗嗎?怎麼記得昨天傍晚還有看到的,是伊莉莎白拿去洗的嗎?
本來疑惑的情緒被一陣不安穩的呼吸聲給解答。
羅德里赫看向躲在鋼琴下的人。
銀色的髮。
要是伊莉莎白肯定會狠狠往下踢的人,可惜的是羅德里赫野蠻的事學不太來,他實在不想在琴房這樣神聖的地方動粗。
基爾伯特的額上有汗,不平靜的急促呼吸聲,就像是做了惡夢一樣。
雖然被這樣意外的闖入感到不太高興,羅德里赫仍舊坐上了琴椅。
就看在那個可憐蟲作噩夢的份上──羅德里赫從腦海裡翻出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第三章節,一段關於雨水、大地、熱度,而一切都將沉沉睡去的歌。
唇邊的微笑很美。
但羅德里赫本身並沒有察覺。
06
弗利茲老爹似乎說過這麼一段話的。
「戰爭的結果只有兩種,輸和贏。
基爾你知道嗎?在這世界上,沒有甚麼是亙古不變的,只有想改變、及不想改變。
那個不能被改變的東西──就是心啊。
所以,站在戰場上。
絕對、絕對不能忘記,你出生的意義,你戰鬥的意義,你為何站在這裡的意義。
別忘記,基爾,你有雙溫柔的雙手,不輸給任何人,與生俱來的溫柔。
戰爭雖然殘酷,但反面來看──卻也是身為戰士對於國家的溫柔啊。
所以,不要忘記,
你活著的意義,千萬,不能忘記。」
淚水濕了基爾伯特的臉頰,哭泣是件很軟弱的事情,同時也是重要的事情。當什麼話都說不出口的時候,只要哭泣就行了。
那時候他借了羅德里赫的肩膀,濕濡了那人的傷口,淚水的鹹騷腐蝕著戰後的傷疤,他的的確確是失去了,為何戰鬥的初衷。
必須,想起來才行。
為了戰爭而出生的雙手,並非都學不會溫柔啊。
07
琴聲撞進了基爾伯特的耳膜,聲音在裡頭來回摩擦。
他緩緩的睜開眼簾,透明的液體滲了下來。
「喂眼鏡。」
「…你不知道在別人彈琴時打斷他是很沒禮貌的事嗎?笨蛋。」
「不告訴伊莉莎白嗎?」
「要是要說我一開始就會說了。」
「哈哈,你啊,真的是…只有在這裡會比較溫柔一點耶。」
「你沒資格說我吧。」
羅德里赫停下在琴鍵上跳躍的指尖,琴聲嘎然停止。
「不想聽就趕快從闖入的地方闖出去,要嘛就乖乖閉嘴好好聽。」
基爾伯特稍微思考了下。
他索性坐在羅德里赫的身旁,一張琴椅上剛好塞滿了兩個人,羅德里赫蹙眉,以不悅的神情看著對方。
「來個四手聯彈吧。」
「…你也會彈鋼琴?」雖然失禮,羅德里赫仍是用力的訥悶了。
「如果只會小蜜蜂那算不算?」
「…咳、算,當然算。」
「喂!你在笑個什麼勁啊!本大爺會彈小蜜蜂就很了不起了好不好!」
「我可是甚麼都沒說,請不要惱羞成怒。」
「哼哼要是你等一下走音就完蛋了,來見識見識本大爺的優秀琴技吧!」
「…那麼我拭目以待。」
這個不太平靜的午後就在走音的小蜜蜂中度過了。
FIN
20090404
只是想寫看看這樣子的基爾和羅德而已。
…唉,果然我還是喜歡溫柔的事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