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cause……
《Because LOVE?》
「哇啊──美沙子你也買了幽平代言的眼鏡?」
一群女高中生發出巨大的驚嘆,走在池袋的商店街上。
「當然啊,身為羽島幽平未來的女朋友,我怎麼可以連男朋友代言的東西都沒有收藏呢?」露出炫耀得逞的笑容,女孩小心翼翼的戴上價值六千元日幣的咖啡色粗框眼鏡。
「……是說,美沙子知道羽島幽平的本名嗎?怎麼想這都是藝名哪。」
「啊,我想想,好像叫作──平和島幽?」
語一落,經過她們身旁的男子突然停下了腳步。
高聳的身影佇足的動作吸引了她們的目光,女孩們很有默契的一齊抬起頭,映入眼中的是一名戴著可疑的藍紫色墨鏡、一頭不自然的金髮和身著怪異酒保服男子。
男子與她們相視,居高臨下的視線光是被盯著就渾身不自在,她們往後退了好幾步,只見男子不斷的靠上前來。
女孩們低下頭來竊竊私語,每個人的心底只有一個問題:他要做什麼?
只見男子摘下墨鏡,露出鏡片下那雙炯炯有神的褐色眼瞳,他認真的看著名為美沙子的女孩鼻樑上的眼鏡,開口問道:
「……你們說,這是羽島幽平代言的眼鏡?」
●
經過女孩們熱心的嚮導,能買到這副眼鏡的地方就在西口公園對面。
和賽門前輩打過招呼後,他很快的來到目的地,看向霓虹燈閃爍的店家,某種厭惡感油然而生,他躊躇著腳步,對於該不該踏進那家店充滿猶豫。
……不過,聽她們說現在只有這裡買得到。
隱藏在墨鏡後面的眼神閃爍不安,而後他嘖了一聲,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帶點小跑步的走向店家門口,在自動門刷開的瞬間,冷氣和陌生感襲上眼臉。
嚴格來說,這還是他第一次踏進眼鏡行。(現在的墨鏡也是幽給的。)
聽見迎接客人的門鈴響起,老闆立刻將專注於聊天室的頭抬起,喊了句:歡迎光臨,客人要找什麼樣的眼鏡?
他皺起眉,不曉得該從何開口,眼神上下打量著時髦過頭的眼鏡行,充滿LED燈的櫃台,金光閃閃的地板和裝飾。
忍住想立刻轉身走人衝動,他盯著櫃檯上用支架立著的新款眼鏡,眼尖的他立刻就知道這是自己要找的東西。
沒有說話,他指了指櫃檯上的眼鏡,掏出錢包。
「客人,您要買這個嗎?」老闆看向他指的方向,疑惑的出聲。
他輕輕的點頭。
「現在很多人都指定要這個啊。」老闆笑起來,一面詢問著對方要什麼顏色一面閒聊著,「要亮金色還是咖啡色?黑色也有……,啊,是要有度數還是沒度數的?」
偏過頭,他思考半晌,簡潔地回答:「黑色,沒度數。」
「果然是沒度數啊,現在很多國、高中生都是衝著流行來買眼鏡的,要是只賣有度數的眼鏡,很吃虧的。」開始抱怨起來,老闆從玻璃製的櫃檯下拿出黑色鏡框的眼鏡,擦拭著。
仍然沒回答,他抿著唇,有些不耐的看向老闆漫不經心的動作。
「你也是衝著這是羽島幽平代言才來的吧?……啊呀,老實說,我實在不覺得那個羽島幽平的演技好到哪裡去,為什麼會紅成這樣?」皺起眉,老闆沒有讓他接話的意思,逕自說下去,「不過就只是長得好看一點,剛才聊天室我們才在討論呢,為什麼毫無特色的新人會一下子就大紅大紫?怎麼想都是炒作……」
最後,他沒讓他把話說完。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櫃檯拔起,他臉上的青筋明顯從手腕爆至頸部,老闆瞪大雙眼,震驚得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准批評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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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半夜十二點。
平和島幽跟經紀人道過晚安後,帶著滿身疲倦回到家。
他從鞋櫃的第二層抽出家門鑰匙,再放回去,猜度著兄長是否已經在睡時,身後的腳步聲告訴了他答案。
「……哥?」有些訝異的開口,他半開門,讓滿是傷痕的平和島靜雄跌跌撞撞的走進去。
平和島靜雄沒回答他的疑惑,一股腦的坐上沙發,先不是感覺到痛,滿身的疲累感已蔓延各處。
平和島幽微蹙眉,放下包包和帽子,走向浴室,出來時帶著一盆溫水和毛巾。
「怎麼……又受傷了?」面露不認同,平和島幽主動抓起自家兄長的手臂,上頭絲絲痕痕看起來就像被玻璃割傷似的傷口。
對方保持沉默,被擦拭時也沒特別喊痛。
兩人之間橫跨著尷尬的緘默,平和島幽臉上的神情沒有表現得特別憤怒或擔憂,只是靜靜地等待對方開口。
「……我,去買了這個。」
過了良久,靜雄彆扭似的開口,從口袋抽出已經沒有鏡片的黑色粗框眼鏡。
撞見此景,平和島幽稍微停下手中的動作,驚愕的睜大眼簾,可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特別的反應。
他收回注視著眼鏡的視線,轉過頭來繼續擦拭著平和島靜雄的傷口,只是動作比起方才還要再柔了一些,他謹慎的從滲血的傷口裡抽出玻璃碎片,小心翼翼的用衛生紙包起來,丟進客廳的垃圾桶。
等到兩隻手臂都清理完了,平和島幽將手上的器具輕輕放下。
「……為什麼?」
他在他身旁坐下來,側過頭來與靜雄平視。
平和島靜雄搔了搔頭,忖度著該怎麼回答才好。一開始的確是為了對方才去買的,不過現在要他這麼說,竟意外的難以啟齒。
見兄長沒回答,平和島幽收緊雙手,輕輕垂下眼簾:「你喜歡的話……跟我說一聲就好了,不需要自己去買。」
「……不,不是這樣……」
「……嗯?」他難得的追問下去。
「我想買了的話……你看到……應該會很開心?之類的……」平和島靜雄斷斷續續的開口,某種羞恥感沖刷他的理智和表達能力,幾乎字字艱辛。
為什麼要因為這理由就做這麼蠢的事情?這下子換他想反問自己。
平和島幽在對方看不見的角度,唇邊浮起笑意。
「那……傷口呢?」
平和島靜雄噤聲。
「……不說,也可以。」毫不掩飾的露出失望之意,平和島幽垂下眼眉。
「是跟……老闆吵架才受傷的。」
「……為什麼?」
「因為他批評你,我一時氣不過……才會……」
聽來像藉口的發言,此時卻真實的怵目驚心。
相當難得的,平和島幽笑逐顏開,輕聲地說:
「……笨哥哥。」
《Because YOU……》
從衣櫥裡抽出睡覺時穿的T恤和棉褲,平和島靜雄看向自己被包紮得像嚴重傷殘的手臂,無可奈何的輕輕一笑。
小時候開始就是這樣。
做什麼事都笨手笨腳的自己,和無論怎麼做都能乾淨俐落的幽,兩人的差異之大,卻只有在傷口包紮上比誰都還要笨拙。
拎著衣服和浴巾,走出房門時,和同樣手持浴巾及換洗衣物的幽撞見。
「幽?」靜雄偏過頭來看著他,面露不解。
幽左右環顧了下,有些緊張的開口:「……可以一起洗嗎?」
當他的「咦」聲落下之前,平和島幽不急不徐的解釋,「看你的手受傷……可以,幫你刷刷背……」
明白了弟弟的用意,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靜雄很快的點頭答應。
將近快十年不曾一齊踏進浴室的兩人如今面對面著,平和島靜雄坐在浴缸裡,任由對方的手在自己的髮裡搓揉。
除了驚喜感外還有些不自在。
一開始排斥兩個人一起洗澡的就是幽。
如今開口要一起洗澡的人也是幽,不知怎地,平和島靜雄感到莫名的高興。
能夠再被弟弟親近,做哥哥的的確是比誰都還要開心,至少對他,平和島靜雄是如此。
「……那待會可以一起睡嗎?」
在替對方沖頭時,平和島幽心想,如果能被水聲蓋過就好,方才的發言,蓋過就好。
平和島靜雄詫異的睜大咖啡色的眼瞳,欲言又止。
……幸好……
感覺起來像掙扎的沉默持續了一兩秒鐘,回答時他彷彿放鬆緊繃的身子般,微微震了一下身軀,沖下的水滴也被濺起。
「嗯……好。」最後,他輕聲說。
……幸好,是低著頭……否則自己現在的表情,大概是笑得像白癡一樣笨。
《Because I LOVE YOU.》
房裡一片漆黑。
幽不喜歡開著燈睡,他還記得。
類似於害怕尷尬的情緒驅使平和島靜雄比起對方還要更早爬上床,為了讓平和島幽進來時還看得見路,他特意將門打開,讓客廳的光線能透進房內。
總覺得自己的呼吸急促了好幾拍,他沒頭沒腦的想,究竟緊張個什麼勁?
蹙起眉,連打自己幾個不算重,但有感覺的巴掌。別想太多。睡吧。如此不停地告訴自己。
稍微將客廳整理乾淨,平和島幽抬頭看時鐘,已經兩點半了。
倦意和睡意爬上他的眼皮,打了個懶散的哈欠,他將自己的房門關上,轉而走進隔壁的房間。
房裡一片漆黑,於是他想,自家兄長大概已經睡著。
他歪過頭,彷彿確認似的開口:「……哥,睡了?」
一片寂靜。
抿著唇,平和島幽盡量以不會驚擾到對方的姿勢往棉被裡鑽。
躺到枕頭上時,他才發覺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不可思議。大概是單人床的緣故,他有些彆扭的想往床緣靠,卻發現無路可退。
抬眼,凝視著緊閉雙眼的平和島靜雄,很久、很久。
而後他提起一點身為藝人的自信,伸手攬住對方的頸子,兩人之間鼻息交換著呼吸,他專注的望著靜雄挺立的五官。
高挺的鼻樑和屬於內雙的眼睛,與自己相同色系的瞳孔,薄唇和纖瘦的臉龐。
與自己相差甚遠卻又如此相同的外表。
最後平和島幽刻意調慢了呼吸,輕輕輕輕,吻上他的臉頰。
「晚安,哥哥。」
他說。
唇齒吐露著愛憐。
《And than?》
確認對方已經熟睡。
猛然地,平和島靜雄睜開惴惴不安的眼。
調整著毫無節奏可言的呼吸,他望著平靜的睡在自己胸懷裡的弟弟,難以平復方才的激昂,他伸手撫摸被親吻過的部位,漲紅了臉。
已經那麼那麼久了。
他們已經不再這麼做了。
睡前的,保持神祕和提高安全感的,晚安吻。
弟弟親吻哥哥的右頰。
哥哥親吻弟弟的左頰。
曾經是那麼、那麼的親密……
平和島靜雄讓自己的情緒回復,低下頭,一語不發的望著他。
一天又一天在改變著的面容。
比起以前還要挺的鼻子、比以前還要大的眼睛、比起以前稍嫌薄的嘴唇。
白皙的皮膚和端正的臉孔。
他嘆了一口很輕、很輕的氣。
「晚安,弟弟……」
雙唇覆上他的額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夜空中迴盪著。
願你永遠是你。